“您的‘定式’是‘圣殿’?”待诺尔兰行至半途,瓦尔瓦菈开口发问。
让她做出此等举动的是一个不怎么靠得住的猜想。
这个女助祭,好像,在玩?
虽然很匪夷所思,且与教会圣职者一贯的诚恳踏实形象相去甚远。
但面前这个笑容满的兴奋少女,似乎真的是以一种娱乐的心态把帕维尔和斯米尔干掉的......
她刚才甚至说出过“想控制出力跟你们多玩一会”这种话。
意识到这点时,瓦尔瓦菈感到了深切的屈辱。
她知道对方佩戴着仿制权戒,本身实力恐怕也远高于他们三人——对上限低下限高的灵修者群体来说,这种情况颇为罕见——可这并非因为他们的懈怠或无能,只是因为对方太强,太过匪夷所思。
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被人当做玩物,被人将舍生忘死的奋战贬低为娱乐,将觉悟视为无物......瓦尔瓦菈甚至无法用语言描述自己意识到这点时的愤怒与杀意。
那时她真的想奋尽全力殊死一搏,让面前这个看不起人的教会走狗领教下莫夏珀人的壮烈血勇。
可是瓦尔瓦菈的理智阻止了她。
她所背负的使命,远比自己和伙伴的尊严重要。
在愤怒中,瓦尔瓦菈痛苦地意识到了转机所在——
——对方的娱乐心态。
她现在理解了,其他圣职者的离去恐怕正是因为诺尔兰的授意。
正因为诺尔兰不想自己的娱乐被其他人打搅和妨碍,所以她选择了清场。
瓦尔瓦菈不理解为什么衣着上看仅仅是个助祭的诺尔兰有此等权限,但她也不需要理解。
她只要利用这一点就好了。
须知,赐福的力量存在着局限性,受赐福者无法将赐福力量用于与赐福来源所遵循的理——也既教会所谓,方向——相悖之事。
这也导致不同赐福根据“定式”构筑完成后,很多原有的赐福能力因为悖离构筑中的其他赐福来源之理而无法使用。
譬如,同时具备阴影帝王和焚烟鸦两种赐福的受赐灵修者,虽然可以在隐匿、探查等两方合力的领域1+1>2,但却会失去焚烟鸦赐福原有的“教唆”、“诱导”之功能。
盖因其与包含“终结罪孽”的阴影帝王之理悖离。
而据瓦尔瓦菈所知,符合诺尔兰恐怖的身体能力表现的定式只有一个——“圣殿”。
【圣殿】
以“枯桩”为原料,“回响空廊”或“纪念日”为司祭,
遵循戴冠者“完美时钟”之理建造的定式。
无论是精神还是躯体,
都拥有全定式首屈一指的强度,
那是神性满盈,堪与信仰相比的“牢固”。
它最早由涸血沙漠的苦修士们发现并命名,
在那一教派的理念中,
教堂、圣坛、司祭、礼器,
均无用、不洁、纯度不足。
“神明从未离去,神明在我心中,
我的身体便是神之圣殿,
无需外假他物。”
这一定式在个体的力量和强度上堪称不可思议。
这一定式在个体的力量和强度上堪称不可思议,但也为此放弃了多样性。
而在现在的情景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圣殿”定式既不具备干扰念话的能力,也无法多线作战。
拥有念话干扰能力的仅有“焚烟鸦”、“灰帷”、“宴客”三类赐福。
而能达成多线作战的“复数单位支配”与“牺牲之天使”枯桩的“居处万物之下”之理相悖,“自我分化”则与“支配之天使”完美时钟的“独我”之理相悖。
换句话说,出现在这里的这名“圣殿”定式灵修者无法像“炼金术师”或“召唤师”、“超越者”那样一人成军防守多线,她出现在这里,也只能应付这里的情况。
而方才的念话中,仍穿梭在教堂各处寻找圣器的其他队友并未遇到其他圣职者。
恐怕他们也因为面前这位“助祭”的指令而离开了罢。
正常情况下主教堂地下设施不会只有一人留守,但既然不在,不会造成阻碍,就是他们复**的好机会。
只要瓦尔瓦菈在这里尽可能地拖住面前的这个女人,那其他人就都是安全的。
瓦尔瓦菈正是怀着这般多少有些悲壮的觉悟站在这的。
但她没比斯米尔或帕维尔强太多,真和对方交手的话恐怕最多能撑几个回合。
为此,瓦尔瓦菈明白,应该做的便是尽量利用对方的“玩乐”心理,依靠盘外招而非战斗拖延时间。
这便是她没有遵从胸中血气冲向诺尔兰,而是说出本章开头那句问话的原因。
“嚯,嗯,没错。”
诺尔兰真的回答了,她甚至站定,打了个响指以示嘉许。
这代表瓦尔瓦菈的战略正确。
现在,语言是比拳脚和秘术更强的武器。
“这不难判断。”瓦尔瓦菈努力接话说话,对话每持续一句,伙伴们就多了几秒时间,“强大的身体性能,通过接触直接破坏物质结构的能力,以及疑似来自‘回响空廊’的重构,同时具备这三点的定式基本没有第二个。”
“倒也不一定。”诺尔兰摆摆手,“说不定我这拳脚功夫是锻炼出来的。”
这玩笑水平挺低的。
瓦尔瓦菈在心底骂骂咧咧。
锻炼除了保持身材外屁用没有。
骂于心里怼,话在嘴上说,瓦尔瓦菈虽然毫无谈兴,可还必须尽量多跟这个脑子有点大病的助祭白话几句:“说起来,感谢您对我同伴的不杀之恩……”
“嗨,这话说的。”诺尔兰耸肩摊手,“难道我还该弄死他们不成,我只是没跟你们结仇,恩就谈不上了。”
好,对方看起来也不介意多聊两句。
聊吧聊吧聊到圣器被我们发现有你气急败坏的。
“两军交战,既然输了就没有盼着靠敌方好心活命的道理。”瓦尔瓦菈努力找话,“虽然在您看来,放过我们只是小事,但对我们来讲,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比留下我们性命仁慈更值得感谢的了。”
“嘛,不见得嘛。”如瓦尔瓦菈所预想的最佳情况一般,诺尔兰撇撇嘴,伸出手指,如教师示意学生一般开讲,“有太多东西比生命重要了,比如,啊,理念、尊严、信仰、目标、忠诚、使命。”
诺尔兰列出这些词的时候,瓦尔瓦菈感到五内冰寒。
这都是正常的,符合大众观念的“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但与此同级的东西很多,可诺尔兰只举了正好是支撑着瓦尔瓦菈战斗和坚持的几个。
“这倒……”瓦尔瓦菈想让自己的声音尽量不显慌乱,想继续开口,想主导并话题,诺尔兰却向她一指将之打断。
笑得越发开心的诺尔兰指着瓦尔瓦菈道:“你不就是这样的吗,瓦尔瓦菈·莫夏珀小姐。”
一股冷气从瓦尔瓦菈脚底窜起,直抵脑壳。
她先前并没有做过自我介绍。
“啊,事先声明,我没有对您读心,您也知道的,我的‘定式’做不到这些嘛。”
就像是知道瓦尔瓦菈目前的举措是想针对“圣殿”的局限而作一般,诺尔兰一边蹦蹦跳跳地逼近,一边解释:“我只是耳朵太过好使,听到了你们在上面时,你的小伙伴喊你名字。”
“至于姓氏,莫夏珀人的人种特征还是好分辨的,无论是骨架结构还是体味都很独特,再考虑你既然能担任你们这群人的头子,那你属于莫夏珀皇室分支的可能性就很高了不是吗,我记得灭国后为了团结分支,皇室曾把国姓分享给了你们这些分支没错吧。”
瓦尔瓦菈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被冻住了。
她知道“圣殿”的感知能力异常强,但应该教会地下设施的墙壁应该有阻碍赐福力量和屏蔽感知的作用。
这女人怎么偷听到的?
此外,通用语中,“三人”一般不会用一群来表述,三人组成的小团伙也看不出身份高低。
所以她难道……
“至于两军交战,就更不知所谓了。”诺尔兰已经进了瓦尔瓦菈的社交距离,后者却还在呆滞,几乎无知无觉,“你们只是来偷个东西,算不上军队,也没有交战,不是——吗?”
最后一个长音刚起,瓦尔瓦菈便猝然后撤,瞬间跨越数十米。
与此同时,诺尔兰身边的空气变得粘稠沉重,如水如胶。
正是先前瓦尔瓦菈拿来接过帕维尔的那一手“流变之力”。
【流变之力】
融合“泅海之蛇”与“完美时钟”两大戴冠者力量的秘术。
其为操控、支配、斡旋,
力的变化,能量的转移和变形。
也能随意歪曲物质的性态。
“力”无时无刻不在在流动和变化,
如蛇一般蜿蜒流淌,
如时钟一般恪守规律。
所以,若有人干扰了它与世界的合鸣,妄图支配它。
要面临的恐怕是难以想象的报复与惩罚。
这是借助范围内的“力”达成某一目的的绝技,强大远非念力能比。
瓦尔瓦菈这一手几近全力以赴,她有理由相信对方现在如同身上压了座铁山一般。
她再怎么强,也不可能——噗!
瓦尔瓦菈的念头被喉口的甜味打断。
她喷出口血,双眼又被赤红所蒙,好一阵才发现耳鼻中也有血液外流,旋即脱力一般跪倒在地上。
流变之力运用好的话强度极为恐怖,但它有一个极大的缺陷。
如果受到了什么过于可怕的阻碍或者反击,流变之力便会将之传导回施术者。
简单点说,啃到硬骨头就会崩牙。
一般情况下,传导过来的反击效果只会有原本反击效果的几分之一,何况瓦尔瓦菈的三个赐福均有大幅提升身体素质的能力,所以她平日里完全不在乎这个,被反击了就反呗,身体扛得住。
而被用于“束缚”的场合,目标的“反击”就该是“挣脱”,谁挣脱能挣得那么猛?
今天这不就见到了。
现在,瓦尔瓦菈被诺尔兰的隔空反击震得七窍流血,甚至感觉内脏都被震成了几团肉糜。
如果她不是身怀三种强大赐福的灵修者,只怕已暴毙当场。
她怎么可能这么强?她怎么可以这么强?
瓦尔瓦菈一边在心里嘶吼,一边伏在地上咳嗽。
跪在地上的瓦尔瓦菈头一次出现了放弃的念头。这时,一个温暖的手掌贴在了她额头。
“不着急,慢慢来,瞧你怕的。”诺尔兰以一种哄孩子的语气,一边挫着瓦尔瓦菈的头一边笑眯眯地说,“我又没说要去剿灭你的队友,放宽心啦。”
借手传递而来的温暖让瓦尔瓦菈不再流血,内脏似乎也修缮回了原本的样子。
瓦尔瓦菈想强撑着再说两句,却发现有血块卡在嗓子眼里阻着她的话。
见此情此景,诺尔兰更是一乐:“安心啦,好好陪我玩就好,我是没心情管你们想拿什么的。”
“不就一捧定界白沙嘛,丢了就丢了,多大点事,大不了柏斐利那死老头吐点血。”诺尔兰笑嘻嘻地对主教大人大放厥词,但瓦尔瓦菈已经懒得去思考今夜遇到的不可思议了,“这么一说,我有个学生就在下面,就在你们要的定界白沙附近。”
诺尔兰俯首,把嘴贴近瓦尔瓦菈的耳朵
“喊几个人,陪他玩玩去吧。”
“要未完成三赐福构筑,只有一两个赐福的。”
“不论生死胜负,只要我可爱的学生能打个爽,我就不管你们偷定界白沙的事。”
“就这么定咯。”
本站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