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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好啊,开始骗小女孩了

将精卫从梦中惊醒的是熟悉的海腥味,她想要揉一揉自己的眼睛,却发现自己的胳膊怎么也无法弯到脸上。

她呆坐了片刻,低下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长着蓝色羽毛的翅膀,她这才想起如今的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鸟儿,而不是曾经住在部落中的那个小女孩。

在昨晚的梦境里,她见到了阿爷阿母,部落里的嬢嬢给她做了身好看的新衣,她晚上要穿着那身新衣参加典礼,为海神奉上自己的舞步,听部落里的老人说只要她这么做,未来的一年海神就会保佑部落。

部落里的粮食会有一个好收成,部落里活下来的新生儿也会多出许多,只要她照着老人们说的做,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海腥味又一次将她从回忆中惊起,她低下头看了看,海水已经没过了她的爪子,偶尔还会打湿她的羽毛,她慌乱地飞起,远离海洋,飞向穹顶。

她就这样一直飞,飞过了高山,飞过了云雾,在一棵几乎要捅破苍天的巨树上停了下来,她找到了一根较细的枝干,开始奋力地啄,直到那根枝干从树上掉落,她连忙飞过去用爪子抓住了它。

她带着这根枝干一路返回了自己入睡的地方,那里曾是她的家乡,她将枝干丢进了海中。

海水中传来了阵阵沉闷的低语,震得她脑壳晕晕的,但她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又一次飞向那颗巨树,那些枝干又粗壮又坚固,即便她挑的已经是最细的,也需要啄很久,但她没有气馁,只是周而复始地重复着这一切。

她耳边的低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那些低语声无比嘈杂,就像是数千人同时在她的耳边说话,说的并不是她们部落的语言,但是她却能听懂其中的意思。

“住手”

低语声不断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住手”“住手”“住手”

精卫听见了自己阿爷和阿母的声音,听见了部落里嬢嬢的声音,听见了新生儿的啼哭声,他们在对她说。

“住手”

海洋不再宁静,它开始向陆地进发,它没过了森林和高山。

精卫明白,它想要抓住自己,她并不在意,只是继续飞回那棵几乎要捅破苍天的巨树,从上面啄下那些细小的枝干,并将它们投入海中。

她不知道在说话的究竟是什么,也许是老人们口中的海神吧,她不在乎。

如果真的是海神,那就太好了。

察觉到精卫根本没有停下动作的意思之后,海洋暴怒了。

整片海都在沸腾,在咆哮,巨浪凭空而起,浪尖几乎要将她从空中拍落下来打入海中,最险的一次,水滴已经打湿了她的翅膀。

她没有畏惧,在她心中燃烧着的只有漆黑的恨意,那份恨意在过去千年间为她带来了直面这片海洋的勇气,在未来那无尽的时光中也会如此。

她奋力地将枝干扔进了大海。

海水停滞了。

那巨浪像一座水晶雕塑停在了空中,每一滴水滴都定格在了原地,在她耳边的低语声也停滞了。

精卫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她不停挥动着翅膀,以免自己掉进海中。

海水崩塌了。

所有的水滴突然开始了自由落体,它们在空中碰撞,相容,最终跌回整片海洋,海水褪去了,被那片海吞噬的高山和森林再度显露出来,一切都恢复了早晨的模样。

精卫几乎是跌落到地上的,她实在是太累太困了,刚刚碰到地面她就睡着了。

第二天的早上,她又一次被海腥味惊起,不过这次她面前多出了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

她没太在意,在过去几年里,她常常能见到这些奇装异服的人,他们有的会尝试和她交流,有的会试着阻拦她的动作,还有的会企图杀害她。

企图杀害她的那些都死在了她的爪下,至于剩下的那些人,他们或是离开了,或是被海洋吞没了。

不过这个奇装异服的人有些不同,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一路跟着她来到了那颗参天巨树之下,然后和她一起砍起了枝干,又跟着她一同返回,把树枝扔进了海里。

有了他的帮助,海水暴怒的时间来得格外早,精卫有些担忧地看了看那个奇怪的人,在他之前有很多人都是被海水的低语逼疯的。

那些疯掉的人脸上会带着奇特的笑容,缓缓地走进海里,就像一滴水就此消失在海中。

精卫惊讶地发现,这个新来的人就像是根本听不见那低语声一样行动如常,在察觉到精卫的目光之后,甚至有空给她递来一个微笑。

他们就这么继续搬运着树枝,海水越发愤怒,最终沸腾起来,精卫飞在空中可以轻松躲过这一切,可那个人却被海洋给吞了进去。

精卫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海中,她突然有一种俯冲进海里把他给拉出来的冲动,最终理智拉住了她,她只是一只普通的鸟儿,是无法对抗海洋的。

她转过头去飞向巨树寻找最后一根树枝,尽力不让自己去想那个被海吞没的怪人,就像她强迫自己忘记部落已经被海吞没了。

她在典礼上跳了舞,穿的是嬢嬢们做的最好的衣服,典礼的篝火是最盛大的篝火,可即便如此,海还是来了。

它扑灭了火焰,吞没了部落,将自己卷入其中。

等到精卫再度醒来的时候,她便化作了一只鸟儿,也拥有了自己新的宿命。

她忽然间听见了低语声之外的声音,她惊喜地回过头去,发现那个人从海里浮了上来,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整个人万分狼狈,可他的眼里却像是燃着火焰。

他大声对海洋说着什么,精卫听不懂他说的话,只能从他的神情揣测他是在怒斥,又或者是在喝骂,一道道海浪拍到他的脸上,将他打进海里,可他总能从海里浮起来。

精卫用力地扑腾着自己的翅膀,一心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她来不及仔细挑选,用力地啄向离她最近的那根枝干,不在乎自己的脸颊被粗糙的树皮磨伤。

她将那根枝干扔进了海洋,看着海水褪去,慌张地寻找着那个人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失望和疲惫一同涌进了她的身体,她从空中掉了下来,摔向了地面,她想要挥动翅膀,却发现自己刚才太过用力,现在整个翅膀无比酸疼,根本用不上力气。

她闭上了眼睛,却发现迎来的不是想象中的疼痛,而是一个有些湿润却温暖的怀抱,她睁开眼,看见自己躺在那个人的手中。

她脸上带着笑容睡着了,这是过去千年里,她睡得最好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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