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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缘法

十一月初八,冬至。

寒羽山外,大雪纷飞。

陆恒结束潜修后,离开地下神宫,回到地面。

然而狼神殿前,却看不到一丝积雪。

阴郁的劫云笼罩天空,这寒羽山主峰上竟然没有降下一丝一毫的白雪。以至于银装素裹、大雪飘雪的苍茫大地上,这寒羽山竟然是唯一没有被白色浸染的地方。

陆恒看到这一幕,有些诧异。

但仔细想了想,想到自从劫云笼罩寒羽山后,这主峰别说下雪了,便是连雨都没有下过一滴。而天空中缓慢旋转的漆黑涡云虽然是乌云,但似乎不会下雨?

陆恒忧虑了起来,如果一直不下雨,这山上的草木不会枯死掉吧?

看来回头得想办法做些改变才行……

陆恒这样想着,继续朝前走去。

虽然山中没有雨雪是很麻烦的事情,但如今却有更麻烦的事情需要陆恒去处理。

沿着青石小道朝前走,陆恒来到了那通往山下的石阶顶端。

名为小艾的女孩此时正坐在台阶上,怀里抱着一把扫帚,双手托腮,怔怔的看着山外的大雪纷飞,不知在想什么。

阴沉的天光下,这怔怔坐在石阶上的女孩身形单薄,枯黄的树叶在她身后飘落,有着些许萧瑟的气息。

陆恒走到她身边,笑着问道,“小艾,今天怎么不督促那猴头修行啊?”

女孩连忙回过神来,“狼神大人。”

她有些欣喜的说道,“您出关了?”

“嗯,出关了,”陆恒走到女孩身边,和女孩并肩坐在这青石阶梯的顶端,看着山外的漫天飞雪,说道,“今天怎么这么悠闲啊?往日的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教训那顽皮的猴头吗?”

这样说着,陆恒看了身边的女孩一眼,笑道,“往日这个时候,山中可真是风急天高猿啸哀啊,那猴头的叫声,我在地下潜修都能听到……怎么今天猴子不叫、也不见了啊?你给它放假了?”

陆恒的揶揄,让小女孩脸色一红,有些窘。

“狼神大人……”小女孩有些窘迫的喊了一声。

陆恒则哈哈笑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好了好了,不取笑你了。说吧,有什么苦恼的事情吗?我看你在这里坐了许久了,是那猴头太顽皮、你觉得教不下去了?”

小女孩犹豫了一会儿,这才呐呐的说道,“狼神大人,您……您觉得我逼迫它修行对吗?”

陆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问道,“你觉得呢?”

小女孩长长的叹了口气,小脸整个皱成一团,“我不知道……”

她怔怔的看着山外的漫天飞雪,表情很是苦恼,“它是山中的野猴,每日在山中与猴群玩闹戏耍,开心快乐,没有任何忧愁苦恼。虽然寿命苦短,但却无忧无虑。”

“我想领它修行,教授它妖修之法。它虽然也愿意学,但心思却很显然不在修行之上。与修行相比,它更愿意与它的那些猴群嬉闹玩耍。”

“我逼迫它随我一同苦修,它虽然没有怨言,但却也不快乐。可我若是放弃,我又觉得教到一半就放弃的自己,并没有尽职尽责……我……”

小女孩无助的看向了狼神,轻声问道,“狼神大人,我该怎么办啊?”

一向要强的小丫头,如今罕见的露出了柔弱的表情。在萧瑟的寒风中,显得是如此的柔弱无助。

只是她这柔弱无助的模样虽然惹人怜爱,但陆恒看着却着实有些想笑。

这小丫头,年纪幼小,却已经有了为人父母才会有的苦恼了啊……

这就是这小丫头今天放那猴子进山去玩闹的原因吗?她在迷茫自己应不应该继续逼迫白猿修行?

陆恒想了想,说道,“小艾,你知道天下生灵如此之多,为何能成精化形者却寥寥无几的原因吗?”

小女孩怔了怔,摇头,不知道狼神大人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陆恒则看向了山外那白雪皑皑的大地,说道,“山中精怪与人类不同,人类天生便是五行之体,无论何时都可以踏足修行之道。便是垂垂老矣的老人,只要缘法到了,也能修持己身、返老还童。”

“但山中精怪却不同,绝大多数的精怪无人教导,根本步知道该如何修行。所以荒野中的精怪们最开始的修行,都是依靠天赋本能。”

“天地万物,从娘胎中诞下时体内都会有一口先天精气。这先天精气有强有弱,弱的不足为道。”

“但先天精气强盛者的,体内的先天精气会无意识的导引灵气入体。所以荒野的妖怪们最初的修行,靠的便是这一口先天元气。”

“当体内积攒的灵气渐渐增多后,它们便会开启灵智、越发聪慧,开始有意识的利用体内的先天元气修行,也渐渐的就与普通野兽拉开了身位。”

“所以在化形成人之前,这口先天元气是妖修最重要的成道之基。若是破身损毁,一身修为也就去了七七八八。”

“那猴头身为山中猴王,猴群中的母猴由它予取予夺,早就失了元阳精气。若无人教导,是一辈子都无法踏足妖修之道的。”

“便是你愿意传授引导它妖修之法,但没有那一口元阳精气做根基,它在化形前的修行也会艰难坎坷。”

“而那猴头年岁已深,若是不好好修行,最多只有数年好活了。”

“你即非它的父母,也非它的师长,只是为了报恩的话,的确是没有必要强迫它修行。”

“因为它如此心不在焉的状态,哪怕强迫着跟你修行,成效也有限。最多不过延长些许寿命,却失了自由快乐,得不偿失。”

“既如此,你何不随缘一些呢?”

陆恒笑着说道,“不要逼迫那猴头过甚,稍加监督即可,能够在妖修之道上走多远,一切看它自己。”

“这世间的许多事,都是要讲缘法的。”

“无缘之人,便是你按着它的脑袋将好处送到它面前,它怕是也无福消受。”

“你做好自己该做之事,问心无愧即可。若是那猴头缘法不到,那也怪不得谁。反正你我在这山中,也能保那猴头一世无忧。”

“报恩不一定要教它修行,让它延年益寿,护它一世平安,让它天天开心快乐,这也是一种报恩的方法。”

“更何况,汝非猴,安知猴之乐?”

陆恒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也许在那猴头看来,修行成妖、苦恼凡尘俗世,还不如在山中当无忧无虑的野猴快乐呢。”

陆恒的一席话,让小女孩怔住了。

她低下头,喃喃的重复着狼神大人的话。

“汝非猴……安知猴之乐……”

半响后,小女孩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狼神,眼神坚定了起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多谢狼神大人教导。”

小女孩此时的表情,总算轻松了许多,不复之前那愁云满脸的模样。

看起来,心结已解。

陆恒这才笑着站起来,说道,“既如此,那你继续扫地吧。我也该回去……嗯?”

说话间,陆恒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看向了山外的方向。

只见在寒羽山外,那鹅毛般的大雪纷飞中,一前一后两道人影划破长空、朝着这边急速飞来。

虽然距离很远,常人望去怕是什么都看不到,但陆恒与小艾却都不是凡人,都清楚的看到那一前一后两道人影划破长空、最后落在了寒羽山中。

看方位,大概是袭风部营地的方向。

小艾有些诧异,“狼神大人……”

陆恒则想了想,道,“看来是有客要到了。”

他转身朝着身后的林荫小道走去,“好了,猴头的事情先放一边吧。若我所料不差,应该是黎族瀚海部的那位司祭到了。你去打扫一下,准备迎客。”

“是,狼神大人,”小女孩躬身行礼,目送着陆恒消失在了林荫小道之中。

寒羽山中,暂时的安静下来,只有山风呼啸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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